壽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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壽宴
瑛貴妃吩咐宮侍摘了鳳仙花，加入明礬搗爛碾碎，混合成一攤如胭脂色的花泥，而後交由陳貴人替她染甲。
陳貴人熟練得將花泥敷上去，垂首之際，有幾綹墨絲落了下來，瑛貴妃挑開那碎發，勾在指尖轉了起來：“來了山莊，涼爽是涼爽，可是也無趣了許多，大夥兒都好似修身養性起來。可那些耍把戲的，既然都膽敢在老虔婆面前失誤，怎麽就沒把她砸傷。”
陳貴人專註地看著手中的指甲，還是分了點心回她：“姐姐也少說幾句吧，也許就是一時失手罷了。”
“也許？這麽說你也覺得蹊蹺了？”瑛貴妃撐著下頜道，“背後肯定有人計劃，只是這群伎人不過是討口飯吃的老實人，哪敢下死手，也是失算了，最絕的還是喬鳶，真是不怕死，我倒有些欣賞她了。”
陳貴人聽此擡了頭眸，覆又低了下去：“姐姐不是想拉攏她嗎？她要是真的成長起來，恐怕也不會願意被人鉗制。”
“那就不做上下屬，做盟友不好嗎？”瑛貴妃放下手，定定地望著她，“你信不信，她遲早會和太後分道揚鑣的，現在就差個機會。”
“信。”陳貴人拖長聲音，哄道，“姐姐說得我都信，可以擡下手嗎？”
瑛貴妃聽話得把壓在底下的布帛推了出去，讓她包住染甲，聽得陳貴人繼續問道：“姐姐說的機會，難道就是那個孩子？”
陳貴人的兄長不負期望，將郊外王宅裏的人排查了清楚，裏邊最眾心捧月的主子，竟是一個孩童。
只是那個孩童與王太嬪是什麽幹系，倒沒能馬上調查出來，這王宅雖然給了外人能溜進去的機會，但是原就在裏面伺候的人，口風個個緊得很。
若是誰先提起了小主子，哪怕是無心的一句話，隔天就有管事來挑事，趁此把人趕了出去。
為此陳兄長還折了兩個人，也令王宅裏邊的人更加戒備。
“你和我可真是心有靈犀。”瑛貴妃送上一個明媚的笑容，談及孩童，臉歘得又嚴肅起來，“如果那孩子是王太嬪偷情生的，那還好辦，若不是……王氏會做出什麽，我只能往最壞的方向去想。如果真就驗證了我所猜測的那般，那太後自然也會成為喬鳶的敵人。”
陳貴人聞此，只稍稍緩滯擦手的動作，未駁斥她。
她看了看四周，還是覺得聊開此事不妥，問起壽辰禮：“姐姐準備好給太後的獻禮了嗎？”
“小事一樁，正好我宮中的花房裏養了不少花，也名貴得很，挑了其中品相最差的十盆牡丹，打算送給她。”瑛貴妃擡手看了看裹成粽子的手，滿不在乎道。
陳貴人頷首：“明日姐姐要第一個帶頭送禮，姑且說點賀詞。”
“我知道，王煊和王烽都得來，這下蛇鼠齊全了，且宴席是為太後而辦，我要真犯蠢，便是主動送腦袋上去給他們踢。”瑛貴妃翻了個白眼，“你自己也得再檢查一下壽禮，別掉鏈子，不然丟的是我們武將的臉。”
陳貴人恬笑道：“我也知道姐姐是擔心會有人動手腳，這擔心我就收下了。”
“行了行了，快拆開，應該幹了吧！”瑛貴妃生硬地轉移話頭，又囑咐道，“千萬叮囑你兄長，潛在王宅裏的人莫急，暫且當個真正想留下做長久的仆人，旁的先不問。”
陳貴人將布帛一圈圈解開，點點頭：“好。”
事上沒有密不透風的墻，只要穩得住，她們遲早會挖出秘密來。
只是希望這個秘密，別累了許多人。
-
翌日晚，海晏殿。
太後壽宴上，絲竹管弦之聲盛奏，舞伎樂人盛舞，宮人來回走動著，呈獻各式各樣的酒饌佳肴。
今日是家宴，王煊和王烽也被邀請來此，真是殊榮。
雖說是自己的生辰，應當避免不喜歡的人或事物出現，但瑛貴妃偏偏就來了避暑山莊，也有充分的理由出席。
喬鳶與葉答應相偕而來，於坐席上分開，上首乃皇上和太後平座，妃嬪以及外戚則是相對而坐。
大約一刻鐘後，皇上扶著太後入席，身側亦有王煊和王烽作陪，瞧著有幾分
一場歌舞畢，瑛貴妃領先獻上生辰禮，只見十位宮人捧著魏紫和姚黃，朵朵豐滿典雅。
她舉著酒杯，恭賀道：“臣妾特送十盆名貴牡丹，祝太後娘娘歲歲有今朝。”
“起來吧。”太後皮笑肉不笑，維持著表面的和諧，卻也說不出再多的誇讚。
只是她心情的不虞，不單是因為瑛貴妃，而是因為陸時禎。
昨日她被弟弟提了醒，忽覺自己過了許久一呼百應，眾星捧月般的日子，竟放下了對陸時禎的戒備。
他是她養大的不錯，但或是因為不是自己懷胎十月，於骨肉中孕育出的生命，所以她沒有產生多麽強烈的母愛。
對此，她並未覺得遺憾，相較於會令女子不自覺融化心神的慈愛，她寧願守著冷心腸，以更加理智的頭腦，去看待這個從自己手下成長起來的孩子。
還好……她及時清醒過來。
待她重新以愈發嚴正的視角去審視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陸時禎時，遽然發覺，他與先帝愈來愈像了。
今日的陸時禎著一身天青色的常服，鼻梁高挺，棱闊分明，帶有先帝的影子；唇形偏薄，肖似死去的生母。
一張臉不知如何生得，與她記憶中最討厭的人逐漸重合。
若不是父親和弟弟在身旁，她怕是當場就要發怒。
嬪妃們依次上前獻禮，輪到喬鳶時，太後才露出帶有幾分真心的笑，蓋因那親繡的佛經，叫她找回了些理智，也合了她的眼。
“喬才人有心，今日這許多禮，哀家最滿意的，還是你送的。”太後不吝誇讚，即使後頭還有幾位要恭祝她壽辰，也阻擋不了現下松快的心境。
王烽起了身，作揖道：“原來這位就是喬才人，臣感謝喬才人舍命救臣的長姐。”
“王大人折煞嬪妾了，太後是嬪妾的婆母，於情於理，當時的嬪妾都不會置太後於不顧。”喬鳶回道。
“好、好，皇上啊，喬才人是個好的，日後可別忽視了她。”太後側頭朝陸時禎看過去。
陸時禎只略微傾身，卻是望向喬鳶點了點頭。
“上歌舞！”鄭暉一甩拂塵，命換好服飾的舞姬重新回臺。
這次的曲目，倒令瑛貴妃也來了些興致，竟是劍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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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貴人熟練得將花泥敷上去，垂首之際，有幾綹墨絲落了下來，瑛貴妃挑開那碎發，勾在指尖轉了起來：“來了山莊，涼爽是涼爽，可是也無趣了許多，大夥兒都好似修身養性起來。可那些耍把戲的，既然都膽敢在老虔婆面前失誤，怎麽就沒把她砸傷。”
陳貴人專註地看著手中的指甲，還是分了點心回她：“姐姐也少說幾句吧，也許就是一時失手罷了。”
“也許？這麽說你也覺得蹊蹺了？”瑛貴妃撐著下頜道，“背後肯定有人計劃，只是這群伎人不過是討口飯吃的老實人，哪敢下死手，也是失算了，最絕的還是喬鳶，真是不怕死，我倒有些欣賞她了。”
陳貴人聽此擡了頭眸，覆又低了下去：“姐姐不是想拉攏她嗎？她要是真的成長起來，恐怕也不會願意被人鉗制。”
“那就不做上下屬，做盟友不好嗎？”瑛貴妃放下手，定定地望著她，“你信不信，她遲早會和太後分道揚鑣的，現在就差個機會。”
“信。”陳貴人拖長聲音，哄道，“姐姐說得我都信，可以擡下手嗎？”
瑛貴妃聽話得把壓在底下的布帛推了出去，讓她包住染甲，聽得陳貴人繼續問道：“姐姐說的機會，難道就是那個孩子？”
陳貴人的兄長不負期望，將郊外王宅裏的人排查了清楚，裏邊最眾心捧月的主子，竟是一個孩童。
只是那個孩童與王太嬪是什麽幹系，倒沒能馬上調查出來，這王宅雖然給了外人能溜進去的機會，但是原就在裏面伺候的人，口風個個緊得很。
若是誰先提起了小主子，哪怕是無心的一句話，隔天就有管事來挑事，趁此把人趕了出去。
為此陳兄長還折了兩個人，也令王宅裏邊的人更加戒備。
“你和我可真是心有靈犀。”瑛貴妃送上一個明媚的笑容，談及孩童，臉歘得又嚴肅起來，“如果那孩子是王太嬪偷情生的，那還好辦，若不是……王氏會做出什麽，我只能往最壞的方向去想。如果真就驗證了我所猜測的那般，那太後自然也會成為喬鳶的敵人。”
陳貴人聞此，只稍稍緩滯擦手的動作，未駁斥她。
她看了看四周，還是覺得聊開此事不妥，問起壽辰禮：“姐姐準備好給太後的獻禮了嗎？”
“小事一樁，正好我宮中的花房裏養了不少花，也名貴得很，挑了其中品相最差的十盆牡丹，打算送給她。”瑛貴妃擡手看了看裹成粽子的手，滿不在乎道。
陳貴人頷首：“明日姐姐要第一個帶頭送禮，姑且說點賀詞。”
“我知道，王煊和王烽都得來，這下蛇鼠齊全了，且宴席是為太後而辦，我要真犯蠢，便是主動送腦袋上去給他們踢。”瑛貴妃翻了個白眼，“你自己也得再檢查一下壽禮，別掉鏈子，不然丟的是我們武將的臉。”
陳貴人恬笑道：“我也知道姐姐是擔心會有人動手腳，這擔心我就收下了。”
“行了行了，快拆開，應該幹了吧！”瑛貴妃生硬地轉移話頭，又囑咐道，“千萬叮囑你兄長，潛在王宅裏的人莫急，暫且當個真正想留下做長久的仆人，旁的先不問。”
陳貴人將布帛一圈圈解開，點點頭：“好。”
事上沒有密不透風的墻，只要穩得住，她們遲早會挖出秘密來。
只是希望這個秘密，別累了許多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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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晚，海晏殿。
太後壽宴上，絲竹管弦之聲盛奏，舞伎樂人盛舞，宮人來回走動著，呈獻各式各樣的酒饌佳肴。
今日是家宴，王煊和王烽也被邀請來此，真是殊榮。
雖說是自己的生辰，應當避免不喜歡的人或事物出現，但瑛貴妃偏偏就來了避暑山莊，也有充分的理由出席。
喬鳶與葉答應相偕而來，於坐席上分開，上首乃皇上和太後平座，妃嬪以及外戚則是相對而坐。
大約一刻鐘後，皇上扶著太後入席，身側亦有王煊和王烽作陪，瞧著有幾分
一場歌舞畢，瑛貴妃領先獻上生辰禮，只見十位宮人捧著魏紫和姚黃，朵朵豐滿典雅。
她舉著酒杯，恭賀道：“臣妾特送十盆名貴牡丹，祝太後娘娘歲歲有今朝。”
“起來吧。”太後皮笑肉不笑，維持著表面的和諧，卻也說不出再多的誇讚。
只是她心情的不虞，不單是因為瑛貴妃，而是因為陸時禎。
昨日她被弟弟提了醒，忽覺自己過了許久一呼百應，眾星捧月般的日子，竟放下了對陸時禎的戒備。
他是她養大的不錯，但或是因為不是自己懷胎十月，於骨肉中孕育出的生命，所以她沒有產生多麽強烈的母愛。
對此，她並未覺得遺憾，相較於會令女子不自覺融化心神的慈愛，她寧願守著冷心腸，以更加理智的頭腦，去看待這個從自己手下成長起來的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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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她重新以愈發嚴正的視角去審視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陸時禎時，遽然發覺，他與先帝愈來愈像了。
今日的陸時禎著一身天青色的常服，鼻梁高挺，棱闊分明，帶有先帝的影子；唇形偏薄，肖似死去的生母。
一張臉不知如何生得，與她記憶中最討厭的人逐漸重合。
若不是父親和弟弟在身旁，她怕是當場就要發怒。
嬪妃們依次上前獻禮，輪到喬鳶時，太後才露出帶有幾分真心的笑，蓋因那親繡的佛經，叫她找回了些理智，也合了她的眼。
“喬才人有心，今日這許多禮，哀家最滿意的，還是你送的。”太後不吝誇讚，即使後頭還有幾位要恭祝她壽辰，也阻擋不了現下松快的心境。
王烽起了身，作揖道：“原來這位就是喬才人，臣感謝喬才人舍命救臣的長姐。”
“王大人折煞嬪妾了，太後是嬪妾的婆母，於情於理，當時的嬪妾都不會置太後於不顧。”喬鳶回道。
“好、好，皇上啊，喬才人是個好的，日後可別忽視了她。”太後側頭朝陸時禎看過去。
陸時禎只略微傾身，卻是望向喬鳶點了點頭。
“上歌舞！”鄭暉一甩拂塵，命換好服飾的舞姬重新回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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